玖子槲寄生

在月亮上捞鱼

【大乔】灯

¢.大乔,好用到爆【旋转升天

¢.大概我要变成一个辅助型了【摊平

¢.有私设,很多私设

¢.2017.04.16

 

 

 

 

1.

  一望无际的黑。

  大乔走在这种环境里,却也不觉得恐慌。从小到大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一片黑暗,梦到自己在这黑暗中行走,仿佛被剥去五感;渐渐地,她也习惯了。

  长久下来,她从梦中发现某种奇特的规律:比方说如果走着走着碰到了壁障,就说明族人又要干涉她的生活了;但如果能够一直走下去不碰到任何东西,就说明接下来那一天内家里人都不会太过理会她,她能够得个清闲。

  族人一直认为她是完美的,是无暇的,就像托帕石。她也确实应了族人们的希望,美貌且聪慧,却一直没有展现出她应有的实力来,倒像个花瓶子了。他们对她的期望过高,而常常以强硬的态度逼迫她表现得更强大;她天生反骨,明明天资过人却装作碌碌无为,戏耍愚者的游戏是她的日常消遣。

  而她的祖父却一直没有放弃她。

  大乔不知道是他看出了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对她还怀有期待。只是在他过世之前的那一夜,她的梦不再充满黑暗。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盏明灯,水蓝色的光与黑色搭配,显得有些刺眼。她稍稍眯了一会儿眼,盯着那盏灯看了很久;那盏灯也就很有耐心地悬停在那里,似乎在等待她去拿下它。

  稍作迟疑之后,大乔伸出手去拿。指尖触碰到杖身那一刻,无比璀璨的光芒从她手中溢出,却只是昙花一现。她握着这盏灯,第一次看见脚下的路,虽然只是朦胧的一片区域,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

  海风夹杂着暴雨向她吹来,她站在崖上凝望海面,此刻回过一点儿神。她小心翼翼地看护好手里的明灯,海浪翻滚着说着话,它在诅咒她,就像她小时来到海边时那样;也因为如此,之后的多少年她都不再来看海。

  而这次,纵使它说得再难听,她也不会再退却了。她明白自己的命运就是这风雨中的小小灯火,把握住,就能够冲破桎梏,把握不住,就是消损。

  三天的仪式使族人感到疲倦,却丝毫不足以让大乔失却信念。暴雨接连下了三天,就算海边多雨,这也十分罕见。但是雨下了多久,她的灯就亮了多久,即使在连绵的雨幕中灯火明明灭灭,却总能看到它下一刻更倔强地亮起,仿佛逆流而上的鱼,倨傲而又不屈。

 

  天和海的黑色融合到一起,呈现出一种半干不干的沥青似的质感。风雨里只有手中冰凉的灯和击打到脸上的雨点的触感才是真实的,她抬起头。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

  浪潮的嘲笑愈发尖锐,似乎在讥笑她的不自量力,讽刺她的自作多情。她遥遥望着海天交接的那一条线,专心致志地护住那一点微小的灯火;她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十分荒唐可笑,但是未到天亮时,一切还未分晓。

  它们嘲笑得越凄厉,就越说明有什么即将到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挺直脊梁,这盏灯照亮的,也许不止她的道路。

  ……

  雨停了。

  天空搽上一层很漂亮的淡蓝,晨雾里的空气透着刺骨的凉。她仍站立在崖上,注视着平静的、一片空旷的海面,手里明亮的灯却没有丝毫黯淡。

  然而平静吗?

  不。

  喷薄而出的朝阳带来一列列船队,海潮此刻支吾着,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她望着那边海面上乘风踏浪而来的船队,此刻却什么都想不到;泪水混合着脸上未干的雨水落下,被她擦干,她将一直护在怀中的灯拿出,手紧紧握住杖柄,准备迎接她新的起点。

 

  青年跳下船,眉目间满是年轻的英气,他将外套脱下披在大乔身上,开口第一句话是,“谢谢你。”

  然后是非常直截了当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大乔望着他伸出的手。

  她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立刻被握住。三天的风吹雨打使她整个人的体温低得吓人,他的手粗砺,却非常温暖,她感到有一股暖流从手部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他将她牵到身边。大乔看着他的侧脸,头一次在别人身上找到了安全感和归属感。

  她觉得自己跳过了那道高高的龙门。

 

2.

  自从她来到孙家后,她的梦便显现出了原来的样子。

  黑暗如潮水般退却,她看清了颜色,看见了山川穹宇,她的世界原来这么大这么辽阔,当往日被吞没的景色慢慢显现出来的时候,她竟禁不住震颤在原地。

  她慢慢往前走,抚过岩石草木,淌过水洼溪流,她感受着生机,这都是原本家族束缚下她想都不可想的。她一直向前走,当她立于青山之巅向下俯瞰,她看见位于自己世界中心的那个建筑,那是孙家。

  她抑制不住地向它奔去,落地时脚底传来是熟悉的质感。她独自一人走在这个庞大的建筑群里,心里头涌出一阵暖意,紧接着那股暖意漫上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笑出来。

  这里是她和她的灯所处的地方,是她接下来要生活很久很久的地方。

  ……

  “梦到了什么?又哭又笑的。”

  睁开眼睛,孙策好笑地看着她,帮她擦掉眼泪。她握住他的手,她体质偏寒,手一直都是冷的,孙策因此皱了皱眉,更加用力把她手握住。

  “这么凉?放进被子里。”

  “本来就……”

  还没说完,手就被他拉着,放在了额头上。他很虔诚地,用很慢的语速说,“冷没关系。”

  “……你看,我这么暖,怎么可能捂不热你。”

  她笑,往他怀里缩了缩。

 

  孙策知道她傲气,也从来没要求过她姿态放温和点。他甚至希望她的个性能够再张扬一些,像他妹妹一样。但大乔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跟那位大小姐不是同样的人,没有人不喜欢这位大小姐,她身上倾注了所有人的爱,所以她能够任性能够活得恣意,但大乔不能。

  她拥有的爱远不及孙尚香。

  也就没有什么资本去猖狂。

 

  她又看见了海。

  即使她能够与海潮交谈,也不代表她喜欢海。相反,她甚至是有些厌恶的;每次见面,它对自己不是讽刺就是挖苦,没有人会喜欢这样对自己的家伙的。

  所以这次在梦中见到海,她心情很不好。

  “哈!……你,倒是混出了个样子?”预料之中的嘲讽似的语气,她也很没耐心地说,“那也要谢谢你送来了他的船队。”

  海潮有一瞬间的沉默,但并没有多久:“那你就以为你之后能够活得幸福了?”

  “我活得好不好不是你能够决定的。”

  “……哈!”它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尖声笑起来,“流淌着污浊血液的人!黑暗之中的蛾子还想要光明吗?!那些泡沫不属于……”

  “那又关你什么事。”她很平静地打断它,“那些火焰在我自己手里,我握住了就是握住了,谁都带不走。”

  然后在海潮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再一次抢它话,“谁都不行。”

  海潮就不说话了。但是依稀还能听见它的笑声。

 

  她疲惫地醒过来,看见孙策正在穿衣服。“你要去哪?”她本能地感到不安,坐起来问,得到孙策一个带有安抚性质的笑容:“出个海,过几天就回来了。”

  “周瑜去吗?”

  “不算太要紧的事吧?他要留下来陪小乔,她发烧了。——你也要好好养病!”

  “……啊。”她点点头,想起海潮说的话,心慌起来。

  “那,要回来。”她不顾他的劝阻下了床,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睛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孙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但他还是答应说,“好。”

  “我的灯塔在这里,我哪里有不回来的理由啊?”

 

  她就放了手看他走出房门。她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和背影,走出庭院,走过转角。

  看不见了。

  这个时候,思念已经从心口蔓延到眼角了。

 

3.

  “哎呀,你还是让他走了。”

 

  大乔醒过来的时候是很深的夜了,窗外下着暴雨,她捂着心口起身,眉目里满是惊惶。她忙乱地翻找她的灯,终于在柜里找到了——自从来到孙家,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她匆匆穿好衣服,奔出房门。心跳的频率震得她发慌,一踏入门外的雨中,寒意便传遍四肢百骸,但她哆嗦着还是冲向了那座最高的山峰。她在梦里已经攀爬过无数次,知道这个位置最能看见光——特别是在这种漆黑的环境里。

  她护着灯火,爬到了山上。湿滑的草地差点让她摔倒。她颤抖着拿出怀里的灯,目光毫无焦点,空洞地看着天上翻滚的云。头发贴到脸上显得黏腻,她却动都不动。

  她跪坐在地上,手里的灯发出水蓝色的光,她拼尽全力睁着眼睛,大口呼吸着,像失氧的鱼。

  手抖。

  巨大的悲伤感弄得她流下泪来,混着雨水流到心里去。她瑟缩着双肩,心里头不断念着孙策的名字,她希望她现在做的一切可以当作日后的饭后谈资,那个人会笑着,心疼地摸她的头说,唉,笨蛋。

  她的手指紧紧扣着光滑的灯壁,用力到指节发白。

 

  雨越来越大。

 

  她还带着病,被雨淋了这么久,也快撑不住了。

  “天怎么还没亮啊……”

  昏过去的前一秒,她的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

  灰黑色的。

  不管是天空还是山峦,或者孙府,都变成了灰黑色。像极了风雨欲来。

  她的手上没有了灯。

  她眯着眼睛辨认眼前这一片灰黑;走进了孙府里。

  花,草,木。砖,瓦,石,全是沉寂的颜色,失却了往日的生气。

  她摸上墙。手上传递来的不是坚硬的墙的质感,而是像水一样的,荡开了一圈涟漪。她不可置信地将手探过去,轻而易举地伸进去半只手;她又继续走,穿过了那面墙,像穿过水组成的壁障一样。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手,又死死盯着天空,山峦,和那片茂密的林子。

 

  她如入无物之境。她可以穿过一切。

 

  无法抑制地,泪水又开始流下来。

 

-

  半梦半醒间,大乔听到小乔略带哽咽的声音,和周围絮絮的人声。

  “小乔留下吧。”她听见自己说。

  房门隔绝了闲杂的人,她问说,“他回来了吗?”

  小乔没回答,忍着眼泪摇头,“姐姐,你要好好养病。”

  她于是从小乔的情绪里听了些什么出来,偏过头去,伸手握小乔的手。

  “我会。”

  小乔怔愣地看着她,看见她低垂的眼帘,和略微含笑的,却显出万分疲惫的嘴角。

  “我会……你也出去吧。我睡一会。”

 

  黑暗从天的尽头那边蔓延过来,她站在灰黑色的孙府里面,灯在手里发出微弱的光。它像潮水一样又涌过来,更凶猛地涌过来,黑色的野兽张开布满利齿的嘴,一点一点把她的世界又重新吞掉。

  她闭上眼睛。

  睁开的刹那,连灯的光芒都被吞噬得只剩下些模糊的影子;脚下不是山岩,不是流水,不是孙家府内的灰色石砖,四周空茫茫一片黑色。她向前走,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看不见,她发疯一样越走越快,但不管在哪里,脚底感受到的都是粗粝的砂石,就着微光能看到的也只有枯黄的败草。

  太阳消失了;鲤鱼没有跃过龙门。

  她的脚底感受到凉意。

  这是一潭死水,泛着海的味道。

  她愣愣地盯着,忽然颓唐地跪下去。

  “哈!……凭什么啊——你也会说谎吗。”

 

4.

  黑色。

  又是黑色。

  “习惯吗,”脚下漫过来的海潮不无嘲讽地说。

  她的灯已经暗淡得只剩下一轮模糊的光晕,她充耳不闻,迈步向前走。直到脚被石头绊住,摔倒在地,那盏灯也随着哐啷一下砸进潮水里,闪烁了一下终于熄灭的时候,她才显露出些微的彷徨来。

  灯拿久了,都忘了这条黑暗的路要怎么走了。

 

  潮水叫嚣着,嘲笑着,间或夹杂一句凄厉的诅咒。它诅咒她的身世,嘲笑她短暂如昙花的爱情,她坦然地听着,这是事实,她也无从反驳。

  她只是注视着它,问:“你能送他回来吗?”

  潮水有一瞬间的失言,“你凭什么让我帮你?”

  大乔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很干脆利落地说,“我求你。”

  这三个字一出现,连海潮都愣住,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

  许久之后,潮水缓慢地褪去,大乔能听见那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她听见它说。

 

  她知道活着的他回来已经不可能了,但她也绝不会让他的身体去喂鱼。

 

  她又睡了好几天,都没有做梦。

  他下葬那一天她终于有了点精神,被服侍着穿上白衣的时候听见外头的人讲,“据说是被水冲回来的。”

  “这么巧?还刚好是我们的岸。”

  “听说是刚要出海的渔人发现的。身上东西一件没少,这么多天了身上也没起皱,真是奇了。”

  “……”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见到他遗体的那一刻,内心的悲伤还是没能控制得住。

  她来得稍晚了一些,身上带着很淡的药味,不顾礼仪径直走到孙策棺前。小乔拉了一把,没拉住。

  双腿还是没什么力气,她索性就跪在他的棺旁,拉起他的手握着。

  还是粗粝的,给人很温和宽容的感觉。但是他的温度,她摸着都觉得刺骨的冷。她颤抖着把他的手放在她额头上,企图传递给他一点儿暖意。

  但是没有用。

  于是她将他的手放回去。

  “你自己都这么冷,还想要来温暖我啊。”

 

  从此以后,她的灯就再没亮过。

 

5.

  ……

  “东风祭坛吗。”

  她走出屋子,手里提着的灯在多年后重新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她望望天边清浅的蓝色,发出一声近似于轻笑的叹息。

 

  ——“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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