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子槲寄生

在月亮上捞鱼

【雲霖】落雨

¢.大战后的故事

¢.霖视角

¢.2019.10.11

 


 

  我苏醒了。

  很难描述这种感受;特别是在上一秒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我“死了”这件事之后。左胸那里还隐隐有痛感,我不知道那是真实的体感,还是只是我精神上的幻觉。现在这个意识的存留,给我带来的只有无法掌握的烦躁。

  而我讨厌这种烦躁。

  触目是一片黑暗。脚下没有着力点,我像是待在了一个黑色无重力皮球里。我尝试着去寻找边界,但很快我的身体和意识都告诉我,这不过是徒劳无功。

  距我死去过去多久,他们到底有没有平安逃出,已经不是我能够去思考的事了。雲那家伙,一定会非常痛苦的。可是没有办法,就算我死后转机立刻到来,我依然得用我的生命为他们拖延一点时间。天晓得我到底该不该死!不过既然已经这份田地了,也只好随遇而安。

  我盘腿静坐,将思绪沉在海里。我能看见光斑一样的人和影,有的在痛哭,有的在尖笑,嘴里嚷嚷着意义不明的话语。然后他们碎了,变成摇晃的云影,下降又下降,沉在吐着泡沫的极亮的岩浆里,几乎一瞬间就消融了,这让我想到矮子校长桌子上的热咖啡,他扔了奶油下去也是这个效果。然后岩浆翻腾,向我喷涌来,我无动于衷。于是一刹那幻变,岩浆临头时化为千千万万水蝴蝶,给我带来我熟悉的、水的凉意。

  我睁开眼;黑色皮球突现无数裂纹,下一刻碎了,水光摇曳着罩过来。我踩着水泅游上去,用头顶一片枯叶的方式探出了水面。

  阳光很好。意料之外,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眼睛在黑暗里浸泡太久,有些不适应光线。我眯着眼睛环顾,看到在我左方有个岛。那大片大片的紫藤实在是太抢眼了,太阳再照下去,就更显得灿烂得虚幻。有个人在向我招手——我仔细地瞧去,辨认出是雲,心里一跳。但没有立刻上前,我浮在水里,思考这是幻境?亦或实景?如若是幻境,那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那么灿烂的阳光,晃得我眼睛发疼头发昏。

  ——但却,似乎没有感觉到温度。

  于是我沉进水里,又听见崩塌的声音。烈火卷下来,沉进水里好一会儿才消灭,那座岛倒了,把水流都弄得紊乱。我心系那个“雲”,刚想潜过去看,头顶上又一团火卷着大把大把的紫藤坠下来,像陨石那样决绝且目的明确。我操控水流去挡,又向岛游去,忽然感到一股磅礴的杀意从右边漫来,当下也是一个转身带起水卷让那人的攻击落偏,又瞬间摆出防御姿态。

  来人偷袭不成,也露出了身姿来——丸子头,丹凤眼,可不就是霄?她露面那一刻,周遭所有景色都淡去色彩抽丝剥茧,化作细线向天琼流去,水没有了,世界又恢复到那种类似无重力皮球的感觉了,只不过这次是白色的。那看来,之前那个雲也是假货了。

  老对手,彼此之间都无需言语,她那双充满愤怒仿佛全世界人人欠她八百万的眼睛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看到她,我终于确认了我已经死了这件事,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大家都是死人,再怎么拼,不也是一样?

  但是她显然很不忿,不忿到还能一边跟我打一遍怒吼,咋地,吼出来有伤害加成还是怎么?也听不清她在吠什么,她的愤怒已经影响了她的声带,出口的都是滚动的喉音,像一团雷。我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些诸如“凭什么……明明我才……”的话语,于是非常无语,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几句话循环播放?

  我瞅着她的空档,终于给我逮到机会扫了她一记腿鞭,她用手去挡,没来得及做到位,狼狈地跟我拉开了一段距离。我紧了紧拳头,没想跟她废话什么,但是她出乎意料地不理智,她停下来冲我大声嚷嚷,我终于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明明我才是神女,我才是她的亲女儿,她也承认我了!凭什么你身死,还要用我的核给你固本培元——”

  没听完。太吵了。她一句话断在喉头,也恼怒得不行,一边跟我交手,一边还不甘心地大叫,从她支离破碎的话语里面我算是把这事儿给理清了:我死了,但我的核还在,雲他们找到方法能复活我,但不保证出来的那个人拥有之前的记忆,需要本族神女圣子的核来保证“我”是我,于是母亲就把霄的核拿出来了。

  确实是弃一保一了。

  但是,“这关我屁事?”

  我无所谓的态度让她惊诧莫名,也更恼怒。我手头没水能凝,只得拉进了距离跟她肉搏。她那关刀近战不占便宜,索性也把刀一收,于是两个人就缠在一起,拳拳到肉。她力气倒是大,但架不住我闪得快,数次挥空让她的情绪更不稳定,进而大骂:“懦夫,你躲什么!”

  我朝着她的膝盖就是一脚,这一脚黑得很,她猝不及防被踹中,身子抖了一下,拳头却来得更凶了,贴着我的脸颊过去,要不是她一下趔趄,我大概可以当场归西。她的愤怒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周遭的环境都为她而变,我感受到潮湿的气息,当下也是先发制人,几个水球朝着她射去!

  但她即使愤怒上头也仍然拥有敏锐的战斗直觉,她的手在刹那间就握住了关刀,紧接着就是横刀一扫,我那几个冲着她死穴去的水球霎时破裂,她武器在手,更是信心大增,朝我扑来。傻子才进入她攻击范围,我现在有水可用更不会被她追上,于是打起了游击战,她气得不行,也学我的方式加速,朝我就是一个冲刺,那杀气,宛如实质。我抬手就把她足底的水给抽了,这一下好了,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扑,一惊之下也很快稳住了心神,没踉跄多久就一个转身,却是想要扫我一腿。

  她这一腿正中我下怀,我凝了条水绳朝她套去,套住她的腿朝我这里快速一扯。她猝不及防,却也知道乘这股劲来攻击我,举刀朝我砍来,我哪能让她如意,早在拉动她的那一霎身子就是一侧,堪堪避过她的刀,倒是她这一下存了让我死的心,在我避过之后诸多破绽来不及回防,被我瞅准空隙朝她的心口一指。

  这一指如剑,水流受我心意控制瞬间凝聚成一点,朝她心口冲去。她来不及闪避,眼睛失神一霎,身体启动修补机制;而我控制了场间所有的水,她抢不到半分,修补未果之后更显颓态,只能把关刀横在身前作最后的挣扎。

  我反客为主,将她之前情绪不稳生成的水元素全部吸收,看着她从心口处开始龟裂,叹了口气,说:“姐啊,何必呢?当初如果你不作,我死了便死了,母亲还能杀了你拿你的核复活我不成?都是命,趁早认了,未来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睛里还是那种人人欠了她八百万的愤怒。我知道跟她也说不通了,盘腿静坐,等着她消散。我的意识之海平静无波,能感觉得到对面的生命特征在消失,像阳光下融化的冰——那冰却是忽然爆裂!它凝作冰线钻入我识海,我大骇,却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我的识海瞬间冻结成冰,然后我眼前一黑——

  ……

  ——

  ——冷。

  这种寒意一直传递到我四肢百骸,在我骨头里生长。我睁不开眼,也感觉不到我的四肢和身躯,只有意识清醒着,清醒着在黑暗里沉沦。

  大意啊,我笑自己,干什么不干脆一点?哪次心软是有好下场的?世上哪有懂得感恩的敌人啊。

  沉在黑暗里,总会想到乱七八糟的事。于是无可避免的想到雲。听霄那个口吻,他们不仅活下来了,最后还能打败那个家伙,真是非常厉害啊。我的死看来还是有意义的。雲现在在做什么?走出我的阴影了吗?既然想把我复活,那肯定就是没走出去了。但我现在被困在这种境地里,恐怕是没有和他再见的一天了。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这种结果,在选择断后的那一刻不是已经接受了吗?

  只是在拥有了希望之后,当然还是想……

  ……

  ……光?

  浓稠的,压着我的那些黑暗,在一瞬间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有谁从外面进来了。我望过去,看到熟悉的灰蓝色的头发,他背后有光,亮得我想流泪。那双青色的,像山雾一样的眼睛,在看到我那一刻,陡然间亮起。他身上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太过浓烈,使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从缺口处直接跃下,不带一丝停顿地到我面前,想伸出手拥抱我,却又被自己克制住,只是用那双承载了太多东西的眼睛看我。

  于是我上前一步去抱他。触碰到他的那一刻,能感受到他浑身的颤抖在刹那间停滞,紧接而来的是更汹涌的情感爆发。

  他长高了。等待我复活,不知道耗去他多少时间,他把头埋在我颈窝,难得地痛哭,抖得止都止不住,我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他还抽噎着,把头抬起来,往后退,脸上慢慢恢复了他一贯淡漠的神情,就是那双眼睛还红着。

  他低下头看我;我们对视,他没敢看我太久,脸微红着把目光转开了。我笑出来,他还是老样子。他在我的笑声中更显窘迫,眼睛闪了又闪,再见的喜悦慢慢沉淀,沉淀,却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对这种沉默甘之如饴,他或许觉得尴尬,开口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梦见过你,我还以为你的意识已经湮灭在这里了……”

  得,话一出口又要哭了,他的眼睛又红起来,我赶忙接话,“我在这里苏醒,也没多久。”

  他才好受一点,眼睛亮亮地来看我,问我:“那你一醒来,就沉在这种境地里吗?”

  我叹一口气,把霄的事告诉他。他听完喉头滚动,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如我一般叹气:“都是命。”

  我骨子里的寒意已经消退得干干净净了,雲的到来击退了最后一点幻觉,我们俩坐在温暖的光中,感受到一种慵懒的宁静。

  我站起身来,说出去吧。

  ……

  ——

  ——雲醒过来。

  确确实实在下雨,这片自创造以来就没有受过雨水滋润的湖,确确实实在下雨。跟他的梦差不离。于是他又生出一股希望,他凝望着斑驳的湖,等待着。

  她会不会,会不会——?

  很轻的破水声响起。没有比落雨声大多少,如破土小芽,或是初春的第一朵花开,听在他耳朵里,却比任何声音都要清楚。他颤抖着,克制着自己不要太激动,不能太失态——全都在她从水面升起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她的身上呈现出虹一样的光彩,雨给她笼上濛濛的水气,看起来就像仙。明明是很柔和的样子,雲却感觉到灿烂,那样子的色彩,在她出现在他房门前,伸出手带他逃离那个家族时,他也见过。

  霖飘到他面前。抖了抖翅耳的水,问他:“你是谁?”

  三个字如同最沉的石头,在他的心上压下,一霎间令他痛苦不堪。他嗫嚅着要说些什么,却在瞥见她明媚的笑的时候豁然开朗,心口的疼痛烟消云散,于是他伸出手去抱她,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真实的反馈,霖的手摸摸他后脑勺,应该是在为刚刚的玩笑道歉。

  满腔的话语几经辗转,凝炼成四个字:“欢迎回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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